Kopfhoch

當別人遇到了困境，我們總會安慰：「換個角度、立場想一想，事情就會不一樣啦！」

關於即將結束旅行、離開瑞士，早上我懇切地告訴夥計：「你看，一個月前當我們要出發來瑞士時，每天那麼喜悅地期待著；換個立場想，明天，我們就要『出發』到美麗之島台灣去旅行，而且旅行時間長達一到兩年，這中間，物價便宜、旅館免費，廚房烤箱一應俱全，大家都說中文，這是多麼令人期待啊！」

無法忍受小學生的天馬行空，他轉頭不理我了……^^

小學生最厲害的本事就是：幾分鐘前還和同學吵得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淚，告到老師跟前來，幾分鐘後，兩人又變成生死換帖的死黨。

小學生最神奇的本領就是：明明和哪個小混蛋已經分道揚鑣，卻又在更強大的外力來襲時，跟小混蛋組成混蛋二人組，且金石為盟、絕無二心。

在被老師訓完話，恨不得再進娘胎、重新做人之後五分鐘，喔不，可能更短，馬上故技重施、把老師當猴兒耍：這是小學生之所以能成為小學生的特異功能。

讀過《浮生六記》的人，無不被沈三白與愛妻芸娘之間閑情哀樂的細節所吸引；當然，也一定被後來「擾擾攘攘，不知夢醒何時耳」的《坎坷記愁》弄得蹙眉揪心。不過，對我來說，他的《浪遊記快》卻始終讓我情有獨鍾。

《浪遊記快》開宗明義這樣說：「余游幕三十年來，天下所未到者，蜀中、黔中與滇南耳。惜乎輪蹄徵逐，處處隨人，山水怡情，雲煙過眼，不過領略其大概，不能探僻尋幽也。余凡事喜獨出己見，不屑隨人是非，即論詩品畫，莫不存人珍我棄、人棄我取之意。故名勝所在，貴乎心得，有名勝而不覺其佳者，有非名勝而自以為妙者。」

看到這些文字，這遊記還能不吸引人嗎？別人建議的，他覺得還好，就參考參考；不是大家會提及的，他卻深以為妙，但因「山水怡情，雲煙過眼，名勝所在，貴乎心得」。這樣的沈三白，道出行旅者的真言，深得我心。

如同西南角隔著雷夢湖與法國相鄰，在東北角，瑞士隔著波登湖 (Bodensee) 與德國交界。

蓋希文 (George Gershwin) 寫 Summertime 的時候，一定無法想像在近百年之後，他的音樂會在大洋彼岸的波登湖畔被演奏；我們何其幸運，在這麼美好的夏日時光，讓《乞丐與蕩婦》的動人音樂在耳邊流動。

這兩天，來到瑞士東北角的小城克魯茲林根  (Kreuzlingen)，她與德國的康士坦茲  (Konstanz) 老城區相連，模糊的國界，讓兩個城合而為一。這是「康士坦茲西南愛樂」在波登湖畔的夏日音樂會。

到庫爾(Chur)的時候，下起了雨。

由義大利的山城蒂拉諾出發，不一會兒，就到了「伯連納景觀線」最著名的鐵道拱橋；可惜人在火車中，拍不了全貌，就算拍得成，也隔著厚厚的窗玻璃，難以呈現現場的美。

這一段火車線，是旅行到目前為止，景觀最豐富、林相最多樣的一段。離開了義大利，進入瑞士，不知不覺地，山坡上「小蓮的家」又多了起來；在瑞、義邊境漂流了幾天，我們終於回來了。

從蒂拉諾(Tirano)車站，要將行李拉到一公里外的旅館時，我們確實費了一番功夫——因為城區所有的人行道都是碎石板鋪成的。

歐洲許多老城，地上所鋪的石板，都可以追溯到數百年前；我記得2009年騎車到柏林城外的波茨坦時，就因滿地的石板，讓屁股痛得受不了。那時我就發誓，再也不要騎車誤入老城區，沒想到今天更慘，是拖著行李走在石板上，一走走了一公里。

下午一點半鐘，我們搭著伯連納快線(Bernina Express)抵達義大利最北端的小山城蒂拉諾，日正當中，氣溫高達攝氏34度。這是一個在旅遊書上找不到的景點，卻是瑞士四條著名景觀火車線之一的「伯連納列車」，最南方的一站。

今天我們往盧加諾湖對岸跑，登上了布雷山(Monte Brè)。

盧加諾湖四週，開發得很徹底，尤其隔著湖，位於城區對岸的布雷山，看起來更是房屋密度極高的區域。那麼，這樣的地方好玩嗎？其實我們也不知道，日本旅遊書推薦了山上的健行步道，我們就跑一趟吧！

先來看看下面的路線圖：紅色路線是纜車線，我們搭纜車上山；不過，只買單程票(半價卡可用)，我們想從山上慢慢步行下山。黃色虛線是繞到布雷山後，實線則是繞回山前。

E.M. Forster 筆下的義大利是美麗、縱情以及享樂的天堂。今天轉了五次車，才從策馬特山區翻山越嶺，橫跨了北義大利，來到盧加諾(Lugano)。天氣太熱，我們倆一路昏昏沉沉。

在車上，看到窗外的景觀，果然和德、法語區的瑞士，大不相同。我心裡想著，也許下午到了旅館，一打開窗，就會看到一片藍藍的大海，然後耳邊響起普契尼的詠嘆調 ”O mio babbino caro”，就像電影《窗外有藍天》(A room with a view) 裡演的那樣。

雖然手上的轉車資訊很清楚，但每轉一次車，就慢幾分鐘，讓我們有點擔心——畢竟這裡是義大利，不是德國，不是瑞士的德語區；所幸最後的延誤結果不算嚴重，我們順利抵達這個瑞士義語區的大城。

在策馬特，共有五條鐵道與纜車路線，可以從各個角度欣賞馬特洪峰。當然，不管是個別計價，或是買最低三天的全景通行證，都是昂貴的。

由於只待兩天，昨天我們已經選了最經典的一段鐵道線，今天就沒有再花錢坐車上山，而是以步行的方式，選了一條行人較少的步道，感受馬特洪峰的魅力。

跟少女峰一樣，要玩遍所有馬特洪峰週邊的路線，恐怕一週都不夠，在金錢、時間以及自己旅行需求的考量下，我們選擇了好好走上一段山路，就如同當地人每天會為自己安排的後山健行一般。

早上離開伯恩，前往策馬特(Zermatt)，這是此行第二座高山，有「阿爾卑斯女王」之稱的馬特洪峰(Matterhorn)。

與少女峰山區的恬靜優美截然不同，馬特洪峰與其周邊崢嶸聳立的各個名峰，展示著阿爾卑斯山脈的壯麗與滂礡。

如果吃三角形的瑞士蓮巧克力Toblerone，包裝上頭畫的那個山頭，就是馬特洪峰。

今天離開雷夢湖區，抵達瑞士首都伯恩  (Bern)。

計畫旅行的時候，發現伯恩雖貴為首都，但不管人口、城市規模，或者交通與經濟地位，卻十足像個小城——沒有大城市的響亮名氣，又缺乏瑞士典型的湖光山色。於是我們想，就待一晚吧，聊備一格。

沒想到這個小城，卻給了我們前所未有的舒適愜意，從平凡一躍成為驚豔。

1975年，皇后合唱團  (Queen) 出版了 "Bohemian Rhapsody" (波西米亞狂想曲) 這首至今聽來仍震撼人心的暢銷金曲，那一年，我剛從幼稚園畢業。

「隨著過去兩周媒體的大幅報導，我在此確認已被檢測出愛滋病。我曾以為將這個消息保密，可保護我身邊人的隱私。然而，現在已到了該讓我的朋友及歌迷們知道真相的時刻了。希望大家共同努力，一起對抗這種可怕的疾病！」這是  Queen 的主唱  Freddie Mercury，過世前一天所說的話；那是遙遠的1991年，當時我即將從大學畢業。

不管你是不是  Queen 的歌迷，在世界盃足球賽的時候，一定會跟著哼上幾句  "We are the champions"。這裡是  Freddie 生前最鍾愛的城市  Montreux。看著雷夢湖迎著朝陽波光粼粼的水面，這位搖滾樂界的「世界冠軍」大概無從知道：這個世界可能不夠努力，不管在醫學或文化思維上，至今尚未能有效打擊愛滋；但多少癡心的歌迷如我，卻依然隨著他動人的歌聲，在世界各個角落忘情搖滾。

奧黛麗赫本(Audrey Hepburn)曾說：「我愛粉紅色。我相信大笑是減肥良方。我喜歡親吻，而且要親很多次；也相信當壞事降臨，人總要堅強起來。我認為快樂的女孩，就是最美的女孩；我相信明天又會是嶄新的一天，並堅信奇蹟會出現！」

下午三點鐘，當我們離開日內瓦，到達雷夢湖畔的Morges小鎮時，地上半濕半乾的，已經下過一場雨。

離Morges不遠的Tolochenaz，是赫本度過晚年與長眠之地；才出火車站不久，故居尚未找到，在Morges市街上，我們就開心地見到這位始終帶著笑的快樂女孩。

離開「德語區」，今天抵達位於日內瓦湖畔，屬於「法語區」的洛桑(Lausanne)。夥計一早還提醒我：「車會很準時，我們得早點到車站去。」不料轉了幾趟車，到達洛桑時，時間已經比預定的晚了整整一小時。「果然是法語區！」夥計說。

我的手機裡有個全歐洲鐵路時刻的離線  APP，這個超級  Timetable 非常好用，輸入起、訖站，車該怎麼接、怎麼轉，一目瞭然。無奈這一路下來，每站都誤點一些些，我只能一直更新轉車路線來因應。

倒是我們很悠閒，慢就慢吧，然後，看到阿爾卑斯山區的木頭建築，轉成屋瓦水泥的法式風格，小蓮的牧場變成了山坡上的葡萄園，彷彿也讓人聞到日內瓦湖對岸，屬於法國的浪漫情調。

山區下了一整天的雨，山間雲霧繚繞。看來不管走哪一條線登高望遠，都會是白茫茫一片，美景，今天得自行想像。

我對夥計說：「今天若能拍出好照片，才能顯示你的功力啊！」走第一條線上山頂時，發現崖邊立著幾個小白花木框，供遊客與對面的雪山取景。

所以我們當然也要來取一下景...哈哈！ 

這兩天受涼微恙。所幸旅途中藥品齊備，傍晚睡了一覺，晚間十點多起床時，天將暗，外面下起雨來，此刻感覺是好多了。

趁夥計整理照片時，讀了幾篇《奧之細道》，看到松尾芭蕉 (1644~1694) 在「日光路」行腳出發時說：「原想隻身輕裝就道，但需紙衣一襲以防夜寒，又需浴衣、雨具、筆墨之類；另有餞禮，卻之不恭，究難拋擲，竟成途上累贅......」

我想，旅途中，我們可不都這樣嗎？但還好是這樣，否則在這少女峰山區，哪裡找醫生呢？呵呵～

小時候對瑞士的認識有三個，一個是瑞士蓮巧克力，一個是手錶，另一個則是阿爾卑斯山。那時有個卡通，叫做《小英的故事》，內容大概是小女孩每天和爺爺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放牧，趕牛趕羊、擠奶做乳酪，生活無憂又無慮。

今天早上離開琉森，來到因特拉肯  (Interlaken)，進入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  (Jungfrau) 山區。「小英」現在很忙，這裡自然沒有她的蹤影，但是火車一進入山區，感覺還真像是走入了兒時的卡通世界，萬般皆單純美好。

群山圍繞，雲深不知處；那麼，我們到底走到哪裡了呢？

風和日麗的周末，聽說卡佩爾木橋兩側河邊，會有假日市集。於是，一早七點鐘，我們就去報到了！沒想到去得太早，攤商大半還在準備，我們只好一邊吃早餐，一面看羅伊斯河裡的天鵝戲水。

夥計：「你看，這天鵝那麼肥，頸子看起來都有女生的小腿粗，如果把毛拔一拔、切一切、滷一滷，一定很好吃！」

老闆：「哪有人滷天鵝啦！真拿來滷，你敢吃啊？」

皮拉圖斯山 (Pilatus) 48%傾斜度的高山火車，堪稱世界之最；但夥計說它其實並非火車，而是一種齒輪帶動軌道的電纜車。如此設備完善的高山列車，在1898年台灣因甲午戰敗割讓日本之際就已建成，令人稱奇。

我們從琉森市區搭火車到皮拉圖斯山腳下(另一個走法是搭琉森湖上的郵輪，由水路前往)，換高山列車上山；然後換搭兩種不同的纜車下山，轉一次公車回到琉森市區。這樣一組套票，原價是一人84瑞郎(台幣2850)，但因偉大的「半價卡」挺身而出，嘿嘿，完完全全「值回票價」！

兩個人原近6000元的票價，攔腰一砍變成3000元不到，我差點跟夥計在遊客中心開香檳慶祝起來。原來，中文「值回票價」一詞，就是為「半價卡」發明的！哈哈~~

老闆：「有鑑於昨天下午三點才能 check in 的經驗，我們今天其實可以下午再出發到琉森，悠閒一點，時間其實沒那麼趕的！」

夥計：「喔！」……

老闆：「你確定不要先到街上，找家麵包店悠閒地喝咖啡、吃完早餐，再回旅館休息一下、上個廁所，這樣往琉森的路上也比較自在嗎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