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opfhoch

這一路上，我最怕看到這個標誌：「單車道到此結束！」這倒不是說前面就不能繼續騎，只是它提醒你：專用道就到這裡，接下來請自己小心。 

雖然路上的汽車駕駛們大多守法禮讓，但騎在單車道上，總是比騎在馬路邊邊壓力要小很多：上次提過，常常一輛聯結車飛速開過來，不管背對我還是面對我，我和小吉都有被隨車呼嘯的強風吹倒的可能；而在鄉間道路上的汽車，開得尤其快，仔細想來在公路上還是有許多危機。 

不過，這條鄉村小騎士的「德國單車道」真的要結束了，下午我將小吉打包裝箱，也把行李、身上所剩的歐元做個整理，明天一早就要啟程返家。 

早上買了一張「法蘭克福卡」，我想今天大概會走不動，所以逛累了可以坐著地鐵到處晃，而明天也可以用這張卡坐車到機場。比起騎車，我走路逛街的力氣就顯得小很多，不一會兒便感到疲累。法蘭克福是一個純粹的商業城，對我來說只是過境，她的一切並不太吸引人；走在大馬路上，早上上班的人腳步匆忙，據說這個城市擁有全歐洲 60% 的高樓，一年到頭都是商展。 

昨夜下了一場雨，今天的氣溫降到很低，我穿著長袖還是冷，溫度大概不到攝氏 20 度。歌德誕生於此，並在這城市住到 26 歲才搬到威瑪 (Weimar)；他在這兒完成了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初稿，而在市政廳附近有一個「歌德之家」，它雖在二戰後全毀，後人卻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。不過我對海涅、席勒的興趣，遠大於歌德，可能就路過看看。但我看地圖的能力很差，上午走了半天，還在 500 公尺方圓內轉不出去──或許我真的比較適合騎車。 

羅廣場附近有一群吵人的中國觀光客，由遊覽車載到聖保羅教堂旁邊放下。觀光客吵，他們的導遊嗓門兒更大；大概這一吵嚷，喚醒了羅馬廣場周邊所有的鴿子和店家，看起來大家都準備好要開始覓食賺錢了。法蘭克福街頭的華人很多，大概只有少數是從台灣來的背包客，中國來的佔多數；街上的中文招牌，密度也不小，但說真的，這麼多在外生活、遊玩的「中國人」，怎麼都沒學到德國人安靜謙讓的一面呢？ 

今天上街有個任務，就是要幫蛋糕小達人找麵包食譜，而且是德式的麵包。無奈逛了幾家書店，純粹麵包的食譜少之又少，大都是蛋糕食譜。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小的，以及一本蛋糕為主、穿插十幾種麵包的大本食譜，問店員怎麼會這樣？她說我手上的，大概是僅有純麵包食譜，也許這種書沒人要買，大家都喜歡又簡單入手、印刷又漂亮的蛋糕食譜。這兒的食譜出版，似乎沒有台灣蓬勃；不過我注意到，教人如何健康飲食的書倒是不少。 

買完書，我盤算著到底要去喝蘋果酒、吃大餐，還是要簡單解決？沒想到就這樣信步走入一個位在逛街大道「采爾街」後段的傳統市場。以前旅行，總喜歡逛市場，尤其是傳統市場和跳蚤市場，這次騎車出來沒辦法逛，直到法蘭克福把車放下了才有機會。這個市場很乾淨，不管是賣起司、香腸、麵包或是魚肉、植物、南北雜貨的，都擺設地整整齊齊，讓逛市場變成一件很享受的事兒。 

台灣的傳統市場，內容也很豐富有趣，可惜到處濕答答，對我來說這樣會少了幾分逛市場的興致，可能衛生上也要再加強。結果就在這市場買了熱呼呼的 Bratwurst 吃，捨棄了去喝蘋果酒、吃大餐的機會。或許，冥冥中注定德國要我用這樣的傳統食物記得她。我就站在攤位邊邊的「站位」上吃了起來，旁邊跟我一樣拿著香腸麵包啃的，一看就是熟門熟路的當地人──因為觀光客都到外頭吃大餐、喝蘋果酒去啦！ 

逛完傳統市場，走到采爾街的末段，又看到一個以吃食為主的露天市場；我定睛端詳一個排得很長的隊伍，哇，在漢堡吃到的「麵包夾魚」又出現啦！而且是現做、剛煎好、炸好的魚，我雖然好想吃，無奈剛剛的香腸和可樂已經讓我打飽嗝，只能繞過去看著排隊的人龍、聞聞香味乾瞪眼了。德國的消費比起台灣雖然高，但並非每個人都那麼有錢，我其實看到的更多是逛超市、吃路邊攤的人，加上我這個十分樂在其中的觀光客。 

下午回到旅館為小吉打包。這家旅館很慷慨，讓我在車庫牆邊借放了一個月的紙箱，我打開紙箱，裡面的東西完好如初。不過，我把「拆解秘笈」放在房間包包裡忘了拿下來，懶得上去拿，只好先靜下來想想拆解步驟。事實證明，秘笈還是有它的厲害之處，當我拆完輪子、正要拆龍頭，才發現腳踏板還在，唉~~ 只好全部重來，因為等全部拆完再動腳踏板，車子根本沒有著力點，我會因此而受傷。 

裝好小吉，已經下午六點半，外面下起了大雨。我原來還想用這張法蘭克福卡搭車到舊城區去逛逛吃的，只好作罷，在車站附近買了水果和捲餅吃，順便拿個辮子麵包。幾年前在慕尼黑吃過一次辮子麵包配啤酒，但它表面的粗鹽顆粒，實在太鹹，讓我難以入口；今天的鹽粒還好不多，而且麵糰做得很有嚼勁，是很新鮮好吃的辮子麵包。這些隨手可得的食物，過了今天，就不知道何時再能吃到了；在想念台灣蛋炒飯的同時，我也準備要開始想念這一個月來習慣的食物。 

旅程結束，明天中午先飛新加坡，再轉飛台北，不過轉機時間長，會是一趟漫長而辛苦的航程。Auf Wiedersehen 是德文的「再見」，雖然一般朋友間會說 tschüss 或是 ciao，不過我在這裡是一個異鄉人，並沒有跟別人混得那麼熟，每回禮貌地向別人道別，我還是會規矩的說 Auf Wiedersehen。 

在 Auf Wiedersehen 這個字之中，Wieder 是「再一次」的意思，而 sehen 就是「見」、「見到」的意思，所以這字比英文的 good-bye 更像再見，大概可以說是英文的 See you。記得有一回我吃完飯，一樣跟對我客氣有加的老闆說再見，他大概看我很恭敬的樣子，也就態度正式，卻改不了一貫口語地回我 sehen!──你看，再見，馬上就相見了。德國再見，Auf Wiedersehen, Deutschland! 等我再回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