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opfhoch

結束了三條路美好的晚餐，我們回到志萍家。洗過澡，夥計和我在陽台上享受著南國沁涼的夏夜晚風。

風其實有點兒大，幾片窗外大樹上的葉子被吹了進來。由於日常見不到蚊子，大馬民宅一般沒有裝設紗窗紗門，葉子就這樣輕易地伴隨著風吹進了客廳。

事實是，風不只是有點兒大，是相當猛烈，幾分鐘光景，它愈吹愈猛：陽台上的衣架被吹掉了，戶外傳來大樓被吹落的物品猛砸停車場遮雨棚的聲響，然後，不知道哪裡發出的碰撞聲響，一時把大家都嚇壞了！

志萍上網查了一下，一時沒見到什麼異樣，雖然對我們來說，這突如其來的怪風，已有颱風等級。緊接著，志萍收到朋友的訊息，說附近各處也遭到怪風侵襲，還有路樹倒塌！然後是，一個接一個訊息進來，檳城各處正遭受難得一見的風災侵襲！這使我們瞪大了眼睛！來自颱風經常肆虐的國家，颱風景象對我們來說是家常便飯，但志萍說在馬來西亞，並不像台灣每個小時會更新颱風動態，如果數天前有預測到，電視台有過提醒，便已算數。

意思是，外頭正有一個颱風侵襲，但我們等衣架被吹落了、朋友們互通資訊說路樹被吹倒了，大家才知道颱風就在身邊！這現象可讓我們這兩個背包客瞠目結舌，大大吃了一驚！即便如此，打開電視，卻也無相關、即時的報導或新聞插播，我們耳裡聽著窗外強風襲擊的呼嘯，心裡帶著無法釋疑的憂慮，進入了夢鄉。隔天清晨，我們用台灣帶來的沙茶醬，煮了一頓沙茶麵當作早餐；窗外有幾許樹枝掉落，但歡聲笑語中，沒有人再關注昨晚的任何災情。

今天的行程，友人要帶我們前往檳島西北部的國家公園爬山，用運動來度過美好的休假日；下午則會驅車往檳島西南方的浮羅山背 (Balik Pulau)，看看傳統的農漁村風光。豈知我們車才一駛出社區，滿目瘡痍的街景，一幕一幕慘不忍睹的災後景象，讓我們張大了嘴，完全處於驚嚇之中！

顯然登山已非今天適宜的行程了，我們改驅車前往植物園走走，但連植物園都受災不輕，也並不適合下去走走。沿路志萍提到幼兒園需要一些讓孩子可以在戶外玩玩的木頭製品，看了這滿地被吹落地的木頭，還真想撿一些回去改造改造！我們笑說在台灣，隨便撿這些被風吹落的木頭，尤其是河流裡的漂流木，可能會觸法；不過當車子經過一個高級住宅區，哇，確實有相當合宜、只欠裁切的木頭，就躺在人行道上等待我們，而且四周一個人也沒有 … … 那還等什麼呢？趕緊下車撿囉！

我們查看了幾處，終於看到質地很不錯，外型又適合的圓木，如果能切成數段，把外表處理一下，一定很適合讓小小孩在幼兒園外跳上跳下！選好了木頭，合力將它搬上後車箱，這實木還真是重！志萍說這確實是個滿大的風災，至少記憶中不曾發生。一路上已能查到各處災情，原來這是經過南海的利奇馬颱風，它並非直撲，只是颱風尾臨去秋波、往回一掃，便成了眼前這幅情景。

車上，志萍與友人開始思考如何處置木頭，想想誰家有電鋸可以借用。車子順勢來到一家高雅的庭園餐廳外頭，幾個馬來工人帶著工具，正清理著掉落的樹枝。我們突然心生一計：何不與他們溝通一下，請他們幫忙鋸木頭，因為我們就只需要幾刀，若他們願意幫忙，付一點錢表達謝意，應該不是問題！

果然，幼兒園的戶外小玩具，就在這個庭園餐廳外誕生了！頂著早已雨過天青的美好藍天，我們帶回了旅途中最美好的怪風驚喜！這個意外的插曲，讓單純的旅程豐富有趣了起來，天上的寶貝掉了下來，我們把寶貝載回了幼兒園，開啟這幾截木頭災後的嶄新人生！

安置好木頭，我們往浮羅山背前進，眼前除了農村景象，顏色鮮艷的熱帶水果樹與花卉，又在眼前亮了起來！日正當中，我們進了一家綠意盎然的咖啡店。櫃檯邊帆布袋上的 bad weather, good coffee 吸引了我們的目光。簡單裝飾的牆面上，滿滿藝文活動的海報，有幾張還來自台灣，真是有意思！

正確來說，浮羅山背位於整個檳島的西南方，得越過檳島的中央山脈，才能抵達。也因此，這更像個躲在大城市後的小農村，寧靜而不受干擾。浮羅山背盛產肉豆蔻、榴槤與丁香；外表美麗艷紅的紅毛丹，在藍天與艷陽下，顯得特別亮眼可口！這是與檳島東部完全不同的鄉村景象，真難想像昨晚這整個島才遭遇過一場可怕的風災。

離開小開啡店，我們往浮羅山背的城區尋找吃食，這一餐，我們要嘗試鼎鼎有名的叻沙！不過一下車，我們便看到了旅遊書上非常有名的壁畫，以及停車廣場上正曬著的荳蔻花與果實；這個檳島的後山農場，果然用最鮮艷亮麗的夏日顏彩與最質樸的鄉村本色，展現它的無窮魅力！

而叻沙，光是東南亞各地，至少有十幾二十種不同口味。濃郁的甘榜魚湯是基底，裡頭還有許多碎魚肉。裡頭我們能聞出的味道，蝦膏一定是有的，這是它甜味的來源；查了資料發現檳島的叻沙，比較接近亞參叻沙，湯頭裡還有羅望子以及亞參果片，這個是它酸味的來源。其他如紅蔥頭、香茅、辣椒、南薑，那些東南亞常見的辛香料，一應俱全。比較特別的是這魚湯，魚湯燙了麵之後，會再倒回大鍋中，如此反覆了好幾次，看來像是用湯底在洗滌麵條，非常有趣！

至於叻沙的麵條，吃起來像是米做的，而我們點的飲料，是鼎鼎有名的荳蔻汁；這純正南洋風的一餐，又辣又香又甜又酸，配著外頭炙熱驕陽，真是吃得汗水淋漓又暢快無比！在大馬吃麵，通常桌上不會有讓客人添加的辣醬，而是在麵上，就附有一匙濃濃的辣醬，這時客人可以自行決定要加多少，這個辦法真是聰明！

在浮羅山背市區旁，有座靜謐的天主堂，裡頭的神父是同行友人舊識，我們進到裡頭逛逛。天很藍，空氣很清新，因此熱歸熱，陰涼處卻更顯得舒爽而自在。想來我們吃過這一餐餐濃郁的辣食、冰涼的飲料，都為這南國炎熱的天氣應運而生。荳蔻汁有種特別的氣味，裡頭的酸梅畫龍點睛，諸如此類的熱帶飲品，我們大部分都不熟悉，喝起來卻也覺得特別有趣！

除了寧靜的天主堂，簡單而氣氛熱絡的市區，充滿復古簡樸的風味，猛一抬頭，還以為是小學社會課本幾十年前的台灣街景。我跟夥計說，若不是朋友開車領路，我們還真難從熱鬧的喬治市中心，看著旅遊指南，坐上公車到這樣的地方來。兩個背包客，能探索的地方有多大，端看身上具備多大胡亂闖蕩的勇氣。

熱帶的花朵在艷陽下，特別多彩飽滿，教堂前各色九重葛，好幾種花色與葉形，都是我們不曾見過的。這燠熱的正中午，若不是教堂大門深鎖，進到裡頭坐下來，一定有不一樣的清幽風景。而從這裡往檳島西南而下，就是一個個傳統的漁村，有點疏落、有點荒涼，大半為傳統馬來住居，家家戶戶屋外都有著風格獨特、造型不一的空心花磚。

除了上午幸運撿到的木頭，我們還想為幼兒園栽植一點兒小花；不過，在台灣常見的園藝店、花卉盆栽店，在這兒真是難尋。查了半天，導航引我們前往荒林寂靜的海邊。費了一番功夫，找到一家擺置閒散、各色盆栽混雜錯落的園藝店。不精緻的擺設、隨意亂長不太修剪的盆栽，其實有另一種美感，許多植物我們不太熟悉，倒是適合幼兒園的植栽不多。

回程穿越中央山脈的公路上，我們這才知道：原來榴槤樹長得好高好高，果實長在離地數十公尺的樹上，成熟時會自然掉落！問題來了：「這樣一來，會不小心砸到人嗎？」 … … 放心，原來榴槤落果多在半夜，而聰明的果農只等著從預先架設好的網中，便能收穫滿滿。老闆說，要小心的其實只有專偷榴槤的水果偷兒。

她一一介紹攤子上的寶貝們，小小一個榴槤攤，品種好多，同行友人對榴槤熟門熟路，大量採購來分送朋友。聽說馬來西亞頂級的榴槤並不外銷，台灣能吃到的榴槤大半來自泰國，不僅品質良莠不齊且價格高昂，因此愛吃榴槤的夥計十分開心，而不敢嘗試的我只能在旁邊替他窮開心。

這樣的攤位，自然也少不了其他的熱帶水果：山竹、龍貢果、紅毛丹，看得出賣水果的阿姨，一臉掛著燦笑，對自家水果滿滿的驕傲。切開榴槤的工具十分有趣，她一面熟練得掰開榴槤，一面熱情地鼓吹我，來到這裡，當然就是要好好吃這些水果，好好嘗試一下啊！這時只能感嘆自己沒有嘗試的勇氣，更缺少盡情享受它們的味蕾與福氣，這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暴殄天物吧！